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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NS公私交叠地带的性与婚姻

作者:admin 发布时间:2024-07-24点击:78

作者:王玉玊

由李絮、安宰弘主演的TVING新剧《LTNS》(long time no sex,又译《好久没做》)无疑是2024年初韩剧中的一匹黑马,同时在中国观众中也引发了广泛讨论。《LTNS》首先引人瞩目的,无疑是它的“大尺度”——作品讨论的话题是婚内性事的种种难言之隐,以及婚内出轨。谈及婚姻中的性关系,它总是被羞耻感所笼罩,很难成为公开讨论的话题。《LTNS》无疑为这些难以启齿的困扰和焦虑,打开了一个倾诉与共鸣的契机。

但《LTNS》又并未将婚内性事视作一个纯粹的私人领域的问题,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公共空间与私人生活的交叠地带。故事的主人公萨姆尔、雨珍是一对过着无性婚姻的的夫妻,在贫困的驱使下,两人开始调查、勒索婚内出轨者。剧中两人的职业都颇有意味,萨姆尔是出租车司机,而雨珍是酒店前台。出租车与酒店都是介于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之间的地带:关上房门,酒店客房就成为暂时的私人空间,但到了退房时,房间又变回公共空间,整理房间的工作人员可以通过审视房中情况,推测客人在房间中的行动;出租车也是一样,轿厢将乘客与外部世界隔绝开来,让人们暂时卸下面具,安心地展现疲惫,或与同乘者的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但同处车中的司机却又时时宣告着这个空间的公共属性,乘客身处一种既被遮蔽又被窥视的状态之中。

萨姆尔与雨珍借工作之便“物色”可供勒索的对象,比如酒店入住登记时填写的姓名、电话,或打车时的目的地等,获取了一些人的基本信息。接下来,萨姆尔和雨珍会像狗仔一样跟踪、偷拍,取得出轨的关键证据、确认勒索方式。然而,让出轨者宁可支付巨额欠款也不敢报警的首要原因,往往不是与妻子的情感关系,而是自己的前途和“钱途”。比如,在一对因登山而结识的老人的婚外恋中,女方自己经营着一家小餐馆,像保姆一样常年照顾着她的丈夫和儿子。在这段婚姻关系中,她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她可以为了迟来60年的初吻与初恋选择了豁出一切,她不怕恋情曝光,也就不会被要挟。但男方的公司是岳父出资建立,如今公司资产全在妻子名下,一旦出轨的情况被曝光,等待他的只能是净身出户。所以男方选择了给钱、息事宁人。对婚外情的调查由此指向了婚姻的本质:故事中的夫妻们,在各自的婚姻中可能是彼此的自助者和被自助者、甲方和乙方、以婆婆为中介的儿子和儿媳/以岳父为中介的女儿与女婿、共同维持家庭运转的合伙人,但唯独不是男人和女人,不是情欲与爱恋的对象。当婚姻关系彻底被经济关系所挤占,婚内性事便进入了公私交杂的暧昧地带。

巨大的经济压力与阶层焦虑彻底撕裂了婚姻中的私密空间、取代了纯粹私人的爱欲关系,将家庭变成了社会经济、阶层、权力结构之下的一个又一个异化镜像。房子在贬值,购房贷款的利息却在上涨,萨姆尔和雨珍发现,无论他们在工作中多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贫困的境遇,这是他们走上勒索道路的原因,实际上也是他们失去性生活的原因——作为经营合伙人维持家庭不致破产已经耗光了他们的全部力气。在婚姻中无性亦无爱的丈夫和妻子们,于是到婚姻之外寻求生理与情感的慰藉,这成为作品中种种出轨事件的重要原因。也因此,《LTNS》并不遵循“打小三”的道德审判逻辑,而是展现出了对出轨者和第三者们的更复杂的态度。

在勒索他人的过程中,萨姆尔和雨珍也一直在尝试修复二人的关系。在日常生活中温吞懦弱的老好人萨姆尔却在犯罪道路上成为自己与妻子的“反派英雄”。萨姆尔的偷拍行为实际上承担了与出轨相同的功能——弥补性欲与激情的匮乏。但面对世界重燃自信的萨姆尔,却依然无法对着自己的妻子产生性欲,因为他们的婚姻合伙人关系并未给爱欲容留半点空间,对他们而言,婚姻早已成为纯粹的经济领域,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彻底淹没了性与爱。

故事的高潮是肉体出轨的雨珍和精神出轨的萨姆尔在暴雨瓢泼的房间中激烈争吵。这场雨来自雨珍肉体出轨而被萨姆尔发现的那个夜晚,在他们的婚姻中持续至今。屋内大雨倾盆,而屋外艳阳高照。但屋外同样有一场雨,那就是雨珍抛洒赎金形成的“钱雨”。私人空间的情感之雨与公共空间的金钱之雨再次形成对照,揭示出雨珍与萨姆尔不幸婚姻的根源。

尽管带入了严肃的社会议题,但《LTNS》并未选择以写实的笔触书写故事,整部作品相当戏剧化,并带有喜剧色彩,而这种肥皂剧风格本该许诺观众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一个有关人生困局的完美的想象性解决方案。但不仅雨珍与萨姆尔的犯罪没有得到清算,他们的婚姻也没能得到拯救。雨珍与萨姆尔离了婚,卖掉婚房,并在离婚多年之后终于成功地对彼此燃起欲火。摆脱了婚姻关系,他们重新成为彼此眼中的男人和女人,成为爱与性的对象,婚姻之内的问题——无论是性冷淡还是还贷压力,最终只能通过离婚来解决。

《LTNS》是一出喜剧形式下的悲剧,它将批判的锋芒指向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婚姻制度,以及在以经济生产、资本增殖为绝对核心组织起来的社会中,私人领域事实上的异化与消亡。或许那场雨中的争吵已经预示了萨姆尔和雨珍的最终结局:除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发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系文学博士、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来源: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